植物学的研究过程有些枯燥,试验田中尽是我不认识的花花草草,我搞不清楚它们有什么区别,只能听从提纳里的指挥行动,还要小心着不要碰到任何一株幼苗。
其实需要我的时候很少,更多时候我都是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发呆,看着忙碌的生论派学者来来往往。
当然,大多时间都是盯着提纳里。
他实在是太过出名,待在他身边能和禅那园多半的人混个脸熟。
我突然记起很久以前,久到我毕业前发生的事情。
那时我还归属于知论派,来禅那园帮助比较熟悉的朋友翻译文献,结束时正好遇到提纳里被同一个学派的学者们包围起来的场景,我下意识以为是什么霸凌现场,仔细打听,原来大家都争抢着想让他答疑解惑。
出于好奇心,我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。
「好心的提纳里先生」就这样在我的脑海中种下一颗种子,等待着某天生根发芽。
闲暇时我曾偷偷调查过他,名列前茅,学术成就称得上硕果累累,广结善缘却又不左右逢源,年纪轻轻在学派中就有一席之地…以及令人艳羡的家庭背景。
我很羡慕,也很憧憬。
我希望我也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,以自己的意志选择研究的方向和内容,钻研感兴趣的东西,交志同道合的好友。
我以他的现状为基础规划未来,所以在抉择的关键时刻才能因为这美好的想象而多出一丝勇气。
这么想我还要谢谢他呢。
我还撑着脸颊回忆过去,突然被敲了下头顶。
提纳里用笔的尾端轻轻戳动我的发顶,然后在我身侧蹲下,偏头看着我:“是不是太无聊了?”
我缓慢的摇头,思绪逐渐从记忆中抽离:“还好。”
“那就是无聊了,”他轻声叹气,有些苦恼的捏住下巴,“是我考虑不周,满脑子都是实验进展和规划。”
“不用管我,你专心做研究就好,我是来帮忙的,可不能影响你的工作,”看他懊恼的垂下双耳,我急忙摆手,试图阻止他继续想下去。
可他丝毫不受影响,自顾自地思考着:“温室的环境也不能让你刻那些漂亮的雕像,只能想其他事情给你打发时间…不知道你对培育植物有没有兴趣?”
我愣了一下:“唉?”
“在生论派的实验室,最适合的娱乐项目也就是种植这一项了吧,”提纳里勾起嘴角,双眸亮晶晶的,“简而言之,要不要试试亲手种花?当然,其他种类的植物也可以。”
看他这期待的样子,我还真被勾起兴趣。
以往都只关注过成熟以后的植物,还从未观察过种子成长为花朵的过程,能让提纳里如此兴奋与喜爱的领域,或许真能给我带来新的灵感。
见我不说话,他仍然没有放弃劝说,“举个例子,柯莱就种过不少花,她尤其喜欢须弥蔷薇,你应该能注意到她房间里还放着一盆,虽然还只是花骨朵,但再过不久就能开花了,”只是描述还不够,他甚至伸出手比划两下,“我无法用语言形容出花朵盛开的过程,但我相信你会喜欢。”
谈及自己心爱的领域,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产生变化,全然像个介绍心爱玩具的小孩子,再不接话,只怕他要说到太阳下山,连实验都会忘记。
在我开口认同他的提议后,提纳里的热情不减反增,像是推销一般细致又有条理的分析各种花朵的特点与栽培难度,期待我从中做出选择。
我看着他随手写下的列表有些犯难,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最常见的须弥蔷薇。
“那么,第一步——先挑选一个合眼缘的花盆吧,”他侧身指向隔壁的房间,然后快速清出一片空地,“我去准备泥土和花种,就不陪你过去了,选好直接搬过来放这里,剩下的放心交给我。”
我抬首,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数个花盆堆放在隔壁房间的角落,颜色形状各不相同,我冲提纳里颔首,提脚赶往目的地。
选择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,我很快就将一个印着古文字的花盆搬到说好的地点,提纳里已经等在那里。
我还在惊讶于他的风雷厉行,只觉手上一轻。
“嗯?选择的是这个啊…”他从我手中接过花盆放置到地上,有些意外的瞅一眼花盆,“上面印着的文字能翻译出来吗?我好奇很久了。”
早就研究过的我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:“可以是可以,就是有点奇怪。”
他抖了抖耳朵,大概是听出来里我语气中的笑意,双眼再一次亮晶晶盯住我,仿佛在说「告诉我!告诉我!」
“…非常好花盆,使花朵旋转,”我移开视线,伸手捂住疯狂上扬的嘴角,“上面写的是这个。”
比起我的憋笑,提纳里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,连手都笑得发颤,抖落一地泥土。
“这倒是出人预料,我还以为会是生产方的宣传语呢,”他一边利索地铲起散落的泥土,一边递给我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铲,“好了,题外话就此结束,既然决定要培育一株植物,那么就要全身心投入。”
他收敛笑容:“进入正题,我们先从土壤学起…”